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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鎮濃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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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鎮濃縮

舒年這兩個字眼出現的剎那, 舒知意的手指就開始控制不住地發抖,太陽穴附近的某根神經也跟著突突跳個不停。

江軒為什麽會認識她弟弟?

生活上,兩人不存在產生交集的可能性,至於工作, 舒年畢業後就由父母托關系給他送進了一家小公司當財務, 和雲尚是一點邊都沾不上。

所以怎麽想, 都只有一種情況。

是舒年主動找上了江軒, 更準確的說,是找上了江栩淮。

為了什麽?為了要錢?畢竟他在醫院威脅過自己要讓江栩淮幫持,他是知道了江栩淮的真實身份?他是怎麽知道的?

太多的問題在一瞬間纏繞上舒知意的思緒, 那根神經也跳動得愈發厲害, 讓她感到心慌。

得搞清楚是怎麽回事。

想到這舒知意深吸了一口氣,起身匆匆地換衣服,而後按電梯下樓。

到了小區門口, 她看到了馬路對面的黑色路虎, 車窗是搖下來的, 江軒坐在後排, 似乎是察覺到舒知意的目光, 他稍稍側頭, 神情很淡地對她頷首。

為了方便,兩人約談的地點就在車上。

司機和助理站在外面等。

“舒小姐。”

車門關上, 江軒先開了口,他的語調慢條斯理,不疾不徐地問,“要喝水嗎?”

舒知意搖頭, 平穩了須臾呼吸後,她說:“江先生, 請問我弟弟他是不是...問你要了什麽東西。”

江軒的目光上移,很輕地笑了一下。

“舒小姐,你很聰明。”他向後倚靠,曲指在扶手上輕敲,“實際上,他找的是我哥,只不過被我提前攔下了。”

心底的猜想被驗證,舒知意慢慢地蜷緊手掌,她凝滯了幾秒,低聲問:“他問你要了多少錢?”

江軒將一側文件袋裏的兩頁紙遞給她。

上面是銀行的流水記錄。

“舒小姐可以看一下,您弟弟索要了兩百萬。”

舒知意艱難地垂下頭,視線落在紙面之上。

她無意識地咬緊下唇,不知該說什麽,只覺得羞愧難耐沒臉擡起頭。

“相對來說,其實他要的並不多。”

江軒再次啟唇,像是隨口一提,“您的父親,要了五百萬。”

“第二頁是給他的轉賬記錄。”

這話落地,舒知意忽地擡頭看他。

眼眸裏透著呆楞,唇瓣越來越白,連臉上的絨毛都在微微顫動。

車上密閉的空間仿佛一瞬間被抽空了氧氣,她急促地喘氣,卻仍然做不到正常勻速地呼吸。

江軒一直沒錯開眼,就這麽看著她。

像是在等她緩過神來。

半晌後。

舒知意壓著聲線裏的哆嗦,說:“我會還......”

“給我點時間,我......”

承諾的話到嘴邊卻說不下去。

因為她知道這樣的天文數字,憑自己根本還不起,而且之前積攢的一點存款也拿去給吳紅霞治病了,現在的她沒有底氣給予任何的保證。

“不用還,江家也並不缺這點錢。”

“如果僅僅是這兩筆轉賬,我並不會來找舒小姐說這件事。只是您父親和弟弟言語上都表示這不是最後一次,他們有需要還會聯系。恕我冒昧——”

江軒停了一秒,聲音透著幾絲溫和,但落下的語句卻是一種淩厲的宣判。

“您的家庭,是一個無底洞。”

“不管是對江家,還是對我哥。”

舒知意頭埋得更低,她腦袋一片空白,餘留下細微的嗡響聲,連帶著一種麻感傳遍身軀。

“對不起.....”她咬牙說。

“還有一些話,如果你不想聽——”

“沒關系。”舒知意順著話語看他,“我想聽。”

她要聽,要聽清楚,要一次性聽完。

而後斷了那股貪戀。

人只有站在懸崖邊緣,知道無路可走時才能徹底死心。

江軒雙腿交疊,眸底透著淺淡的漠然。

“舒小姐大概有聽說,我哥因為和你結婚,導致股東都對他有諸多不滿,集團的控股權也將有所變動。”

“外界有很多傳聞,但其實我對於集團的經營並沒有什麽興趣,你的出現打亂了我們的計劃,也打亂了雲尚本身的規則。”

江軒還是擰開身旁的那瓶水,放在舒知意的手心,聲線平和地說。

“所以,即使這話越界了。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重新認真地考慮一下這段婚姻。”

舒知意知道他是什麽意思,其實這些話不用他說,她心裏也有了決斷。

都說得這麽明白了,再繼續只會變成一種糾纏。

她緩緩彎唇,泛著苦澀的輕笑。

“放心。”對上江軒的目光後,舒知意點頭:“我會的。”

... ...

等舒知意走後,江軒點了一根煙,他瞇眼含笑瞥了兩眼坐墊上的文件袋,淡聲問:“和舒家那父子倆交代清楚沒?”

“交代了。”坐副駕駛的助理扭頭,回道:“他們會說是自己查到江家的情況,然後來要錢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話畢,助理盯著後視鏡裏女人的背影,猶豫了半晌還是出聲詢問:“江總,如果他們真的離婚,您豈不是一點希望都沒了。”

江軒扯唇,但眼底沒什麽笑意。

“老爺子的態度還不夠明了嗎?爭不爭的,雲尚都不可能落在我手裏。”

助理不再說話,他也明白事實就是如此。

他們之前的所有行為根本改變不了結局,江栩淮無論是股權占比、經營能力、董事會的支持度,都不可能不接管集團。

更何況,董事長還一直在背後幫他鋪路,即使找了門不當戶不對的家庭結婚,對他也並沒有太大的影響。

車內安靜了片刻。

江軒把車窗完全搖下,手肘輕輕搭在上面,看著外面徐徐開嗓。

“我看過江栩淮接她下班時的神情,和那個賤女人看我爸的表情一模一樣。”

“看起來真幸福。”他唇線壓直,垂手暗滅煙蒂,漆黑的眸子下透著冰冷,“這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幸福,唯獨他江栩淮不行。”

“他不配。”



新的一年快要來臨,這個城市每一角都縈繞著哄鬧,大街小巷擠滿了準備跨年的人群,所有人都揚著怡然的笑容,無名地升騰了節日的溫熱。

舒知意卻像是被一層薄紗牢牢罩住,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暖意,反而冷得發抖。

她環抱著雙臂,胡亂地往前走。

視線模糊,聽力也跟著變得微弱,她的意識一團混沌,沒有任何想法,就這麽一直走。

“啪”地一聲,小腹被什麽迎面撞上,舒知意這才慢慢回神,眼前又恢覆清晰。

“對不起姐姐。”一個小女孩揉著額角道歉。

舒知意楞了一下,而後輕聲回道:“沒事。”

正準備離開時,小女孩扯住她的衣角。舒知意視線下移,對上她的目光。

“怎麽了?”

小女孩指著舒知意的臉,懵懵地問:“姐姐我是撞疼你了嗎?”

她頓了頓,“你怎麽哭了。”

聞言,舒知意擡起手背,摸了一下臉頰,真的有一股濕意,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滑落。

她僵在原地,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眼淚。

明明一點感覺都沒有。

小女孩認定了是她撞疼了人,慌張地左掏右掏,最終只掏出一個小方塊狀的東西,她放在舒知意的掌心,小心翼翼道。

“對不起姐姐,這個給你,吃了就不疼了。”

舒知意垂眼,那是一顆糖果,彩虹色的包裝,印著幾顆圓點,很廉價的樣子,但這種糖果往往很甜。

她在女孩的註視下塞進嘴裏。

草莓味的香甜裹滿口腔,舒知意無聲地笑了,她用齒關攪動兩下,說了聲謝謝。

又步行了一會,總感覺周遭的環境越來越熟悉,舒知意停下腳步,發現已然到了雲尚的門口。

她猶豫了幾秒,還是走進了大廳。

人臉識別通過閘機後,舒知意找了個拐角站定,面前寬大的白色圓柱將她整個人完全遮擋住。

她沒再動,就這麽等著。

等什麽,不知道。

站了多久,也不知道。

時間一分一秒地撥動,拉長了眼睫顫動的頻率,也拉長了感官的敏感度。

唇齒間那顆糖果早就融化,沒了工業糖精的甜膩,苦澀又從喉間溢出,充斥而後疊加。

可惜再也沒有多餘的糖塊。

就在這時,三兩人簇擁著一個男人從專用電梯走了出來,看清男人相貌後,舒知意凝滯站直。

江栩淮一邊走一邊神色淡漠地聽旁邊人說話,沒低頭,他這樣的人從不會為別人低下頭。

不知是聽到了什麽,他突然停下腳步,眉梢擰緊,眼神變得很暗,然後掀開薄唇發話。

旁邊的人不時地點頭。

很尋常的一幅場景。

舒知意卻莫名地能夠感知到他的勞倦。

他應該很累,因為她的緣故。

她以為遇到江栩淮是一場苦盡甘來的獎勵,卻不曾想這只是一場不該存在的相遇,他已經為她犧牲了很多,沒道理要繼續犧牲更多。

她拖累他已經不算什麽了,偏偏還有那無底洞的家庭,難道要拉上他一起卷進這場沼澤裏,深陷其中耗幹他的所有才甘心嗎。

有人願意養花,但如若澆灌花朵的路上滿是荊棘和濘泥,走一步就要留下一道傷痕,這花還不如不盛開得好。

就讓它死在那個春天吧。

好過愛意用光,也好過最後的抱怨。

舒知意猜想江栩淮大概永遠不會埋怨她,他那樣誠摯的人怎麽會舍得這樣對她,但她一定會埋怨自己。

埋怨自己的自私。

她該放他離開了,回到他自己的軌道上去。

恍惚時。

衣服口袋裏突然傳來滋滋振動聲。

舒知意的手機有來電,是江栩淮打來的。

她擡眼,發現男人已經走到了大門口。

在確認兩人之間的距離是肯定聽不到她講話的聲音後。舒知意抿抿唇,滑動屏幕接通了電話。

伴著微微浮動的細風聲,江栩淮聲音依舊溫和清潤,揚著點散漫,輕輕地叩擊舒知意的耳膜。

“知知,我回家接你出來跨年。”

他撩眼看向外面,說,“今天哪裏都很熱鬧。”

舒知意感覺到自己一直麻木的嘴唇好像動了動,她順著他的話回:“好呀。”

“可是我在外面。”她語氣平靜地找了個理由,“在家裏呆悶了,出來走了走。”

“你找個暖和的地方坐著,我去接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舒知意突然想起兩人過往的對話,低笑著問:“江老板這次又順路嗎?”

“嗯,順路。”

“可是,我還沒說位置在哪兒呢。”

舒知意掀開半闔的眼眸,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,“你怎麽知道順路的。”

明明不順路。

他和她從來就不順路,為什麽要說謊。

江栩淮也沈啞地笑了兩聲,松懶的嗓音順著聽筒纏繞過來,呼吸隔空輕撓。

他說,“只要是你,我就順路。”

舒知意心臟忽地錯拍,因那一拍她突然意識到,江栩淮他其實並沒有說謊。

他只是默默地繞了路。

舒知意眼眶又染上些許濕熱,她屏息,不再說話,不然對面就要聽到她那快哽咽的氣息。

江栩淮往外又走了幾步,問:“要我路上給你帶點什麽嗎?”

“要。”

“嗯,要什麽?”

舒知意蜷了蜷指尖:“幾顆糖果吧,隨便什麽牌子。”

只要是甜的就行,不然太苦了。

又要擦肩而過這件事,實在是太苦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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